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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文忠公遗事

  甲午以前,人皆詈李文忠媚外,今沟犹瞀儒,尚持此论。不知文忠卑视外人之思想,始终未尝少变,甲午以后,且益厉焉。其对外人,终不以文明国人待之。此老倔强之风力,今安得复睹其人哉?其使俄也,道出日本,当易海舶,日人已于岸上,为供张行馆,以上宾之礼待之。文忠衔马关议约之恨,誓终身不复履日时,从人敦劝万端,终不许,竟宿舟中。新船至,当乘小舟以登,询知为日本舟,遂不肯行。船主无如何,为于两舟间架飞梁,始履之以至彼船。其晚年直总署也,总署故事,凡外国使至,必有酒果款之,虽一日数至,而酒果仍如初,即此项已岁糜数千金。公至署,诸使来谒,署中依例以酒果进,公直挥而去之曰:“照例,外宾始至,乃款以酒果,再至则无之也。”
  诸使皆色变,然竟不能争。法使施阿兰狡甚,虽恭忠王亦苦之。公与相见,方谈公事,骤然询曰:“尔今年年几何矣?”
  外人最恶人询问年龄,然慑于公威望,不能不答。公掀髯答曰:“然则是与吾第几孙同年耳。吾上年路出巴黎,会与尔祖剧谈数日,尔知之乎?”
  施竟而去,自是气焰少杀矣。丁酉岁暮,俄使忽以书来求见,公节援笔批牍尾曰:“准于明日候唔。”
  时南海张樵野侍郎在座,视之愕然曰:“明日岁除矣,师尚有暇晷会晤外人乎?俄使亦无大事,不过搅局耳,不如谢却之。”
  公慨然曰:“君辈眷属皆在此,儿女姬妾,团穛情话,守岁迎新。惟老夫萧然一身,枯坐无聊,不如招三数洋人,与之嬉笑怒骂,此亦消遣之一法耳。明日君辈可无庸来署,老夫一人当之可矣。”
  其佗傺如此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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