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吴佩孚汀泗桥之败

  吴佩孚之再起也,其实力已远不如前。以全系情形言,此时齐燮元已告失败,而孙传芳地位则扶摇直上,拥有五省地盘,大有不甘居人下之势,萧耀南对吴虽外示拥戴,仍属貌合神离,故吴实际上已失却直系领袖资格;以军队情形言,此时直接归吴指挥者,只有靳云鹗、寇英杰、田维勤诸部,战斗力均不甚强,故所谓吴大帅之声威,亦不过虚有其表而已。

  为吴计者,正宜乘此时机,一面纡尊开诚,与直系疆吏力谋团结,一面埋头训练军队,以恢复第三师之规模,方为上策。乃不此之图,徒欲虚争体面,始则主曹锟复位,继则谋维持宪法,迨均不成,不得已乃于摄阁名义之下,与奉张平分政权。至其对于孙、萧诸人,依然以长官自居,发号施令,毫不顾虑其诚意服从与否,不特于己系为然,即视奉系将领,有时亦俨同部属。

  吴于击败冯军进京时,有一次适值奉方召集关内将领会议,吴亦设宴款待,并邀直系将领作陪。客既集,主人先向之大谈中国旧道德问题,隐寓训勉之意,语刺刺过午尚未休,在座者均饥不能耐,乃由张宗昌起谓:“大帅伟论,直等对牛弹琴,不如早赐盛馔,任大家推推牌九,逛逛胡同,转易联络感情,交换意见。”
  吴闻言始命开宴。在吴此举或于当时奉军风纪有所不满,欲藉以稍加纠正,不知权力不属,空言究亦奚补?令人转觉长腿将军为快人快语也。
  吴既未改其自大刚愎之性,又以恨冯甚,正倾全力指挥南口军事,而南方烽火已告紧矣。先是,国民政府于黄埔建军成就后,即下动员令,于十五年七月由广州出发,攻入湘境,吴尚不以为意,盖平日视国民革命军为微弱不足道,不难一鼓荡平也。

  迨八月十四日南口攻下,岳州、平江一带已悉为革命军占领,且进入鄂境。其时鄂督已易陈嘉模,叠电向吴告急,吴始匆促南下,两军相持于汀泗桥,该地距武昌百二十里,吴则亲驻贺胜桥督战。革命军以第一军当正面,人数约万余,仅及吴军之半,第四军李宗仁所部任侧面,与吴军一旅对峙于黄本立(村名)。

  战既起,革命军以吴军炮火较优,乃组织敢死队,奋勇力冲,前仆后继,历十余次,吴军均不为动,几退矣,有主姑再一试,果仍无成,退犹未晚,讵只此一着,遂决两军胜负。盖吴军虽号称三四万,而能战者实少,惟前第三师军官千余人,吴将其编成一队,为全军之最精锐者,革命军敢死队屡被歼灭,胥此辈之力,然经十余次之殊死战,全队亦损伤略尽,故及革命军最后冲锋,已难独力抵御(闻该军官队于是役全部战死,仅余一人因伤被俘),其余部卒慑于革命军之勇猛,皆却顾不敢前,革命军以大军乘之,遂惊溃。
  吴初不料其败如是之速,迨敌军已逼,乃仓皇乘专车遁,车过处,败兵咸攀援欲上,卫士呵禁弗能止,急挥刀砍其臂,人纷纷随臂坠,宛转呼号,惨不忍闻,继者尚争先恐后,一时沿路断臂无算,令人忆及《左传》“舟中之指可掬也”一语,情状正复相同。先是,吴檄调驻川宋大标旅来鄂增援,至即输赴前线,乃不待交绥,远闻枪声,遽遁归武昌,盖其兵车置车头二,一向前,一向后,固早无斗志也。惟驻黄本立一旅,则确击败李部,遣人向吴报捷,至,始知吴已败逃,急回报,迅速绕道撤退,比革命军往招降,已远去矣。
  自此一败,吴之政治军事生涯,遂告结束。揆其败因,约有三端,内部不团结(孙传芳坐视不出兵),一也;缺乏基本军队,二也;傲慢轻敌,三也。而此诸弱点,于吴再起时即已暴露,又岂待败而后知哉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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